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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天翁（第1页）

姬琳将《雾镜迷踪》随手抛在桌上，书页在灯光下泛着暗黄的光，仿佛诉说着一段无法探究的隐秘。他盯着封面，嘴角浮现一抹讥讽的笑容。

“真是有趣，”他嗤笑了一声，自言自语道，“如果这里写的都是事实，为什么连作者的名字都不敢署？不过是些半真半假的臆想罢了。”

他的手无意识地划过书脊，冷硬的触感让他一瞬间回神，但随即，他的目光变得深邃，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现实，回到了久远的过去。

“天翁……”姬琳低声喃喃，这个名字从记忆的深处浮现出来，带着熟悉而令人不安的阴影。

灯火微颤，他的思绪被拉入了记忆的漩涡。

清末乱世，战火未至江南时，姬家还算是地方上的一方富户。姬家在渡口经营着几条货船，靠着南北贸易赚得盆满钵满，日子过得风生水起。姬琳是家中的二少爷，上头有一个大哥，负责家族的生意，打理一切事务。

虽然士农工商的顺序明确，但在那个时代，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。姬琳从小衣食无忧，过着逍遥快活的生活。

然而，他并非一直都只是个纨绔子弟。从年少时起，他便发现自己与众不同。他能看到裂缝，那些凭空出现的诡异裂痕，悬浮在空气中，仿佛一条通向未知的门。他起初以为是错觉，但随着年岁渐长，他发现这些裂缝并不是无缘无故地出现。

每一次裂缝的显现，总伴随着某个人的死去。那些裂缝中的光影，像是一扇窗户，让他能窥探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
那个世界与现实世界几乎一模一样，但唯一的区别是，那里面的人全都是已经死去的人。他记得清楚，第一次通过裂缝看到那个世界时，是在家中一个老仆去世之后。透过裂缝，他看到那个老仆正若无其事地在那个世界里行走，表情与生前毫无二致。

姬琳被这一切深深震撼，他甚至为自己的“能力”感到兴奋。他开始偷偷记录这些规律，尝试更多地窥探那些裂缝。

“我能看到灵魂的归处。”这是他在十五岁时，第一次对母亲说出这句话。

母亲的反应让他终生难忘。她先是愣住，随即惊恐地看着他，捂住了嘴，声音颤抖：“琳儿，你……你胡说些什么？”

“娘，我没有胡说！我真的能看到——”姬琳还想解释，却被母亲一巴掌打断。

“闭嘴！”母亲的手微微颤抖，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，“不要再提这种荒谬的事情，你听到没有？！”

然而，姬琳并未因此闭口。他太兴奋了，他觉得自己掌握了一项别人无法企及的秘密。他将裂缝的出现规律、窥探到的世界全都说了出来，试图说服母亲相信他。但结果却适得其反。

母亲第二天便请来了道士，在家中做法驱魔。那一天，香火袅袅，符咒焚烧，姬琳跪在地上，听着道士高声念着驱鬼的咒语。他感到屈辱和愤怒，但更多的是孤独。

驱魔没有任何效果，他的母亲的眼神中透出了深深的失望和恐惧。后来，父亲也知道了这件事。姬琳被父亲叫到书房，狠狠斥责了一顿。父亲的语气里带着厌恶：“你若真是个疯子，姬家也不会留你。以后，什么都不要说，什么都不要做，就给我好好闭嘴！”

那一刻，姬琳终于明白，他犯了一个大错。他不该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，不该试图让家人理解。他低下头，沉默不语。但在心底，他暗暗发誓，如果时间可以倒流，就算他真的能看到裂缝，他也绝不会承认。

从那以后，姬琳变了。他表面上变得玩世不恭，整日游手好闲，听戏逗鸟、上馆子，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。他的大哥接管了家族的生意，父母渐渐将他当成一个废物，不再对他抱有期望。

可即便如此，裂缝依旧不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。每当他接触过的人死去，那熟悉的裂缝便会浮现在他的眼前。起初，他试图躲避那些裂缝，但时间久了，他开始习惯，甚至麻木。

“既然我无法摆脱，那就干脆接受吧。”他冷笑着对自己说道。

而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，天翁的身影出现在他的世界里。

十五的夜晚，灯火辉煌，戏园子里的锣鼓声刚落，姬琳从大门口走了出来，酒意未消，步履轻浮。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，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，映得人影幢幢。街上人头攒动，叫卖声、欢笑声不绝于耳，庙会的热闹气氛将乱世的压抑暂时驱散。

姬琳并未注意这些，他只是随意地走着，目光在街头游移。他心里一片空茫，裂缝的存在像一道看不见的枷锁，紧紧地束缚着他，让他无论如何都感到喘不过气来。

忽然，他的脚步停住了。

前方人群之中，一个男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。那人衣衫整齐，却透着明显的陈旧和风霜，像是赶了很久的路才来到这里。他的面容平淡无奇，却在熙攘的人群中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吸引力。

两人的目光就在那一刻对上了。

姬琳只觉心中一震，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流穿透。他的瞳孔微微放大，胸口不自觉地急促起伏。那一瞬间，他感觉自己与对方之间有某种说不清的联系，像是冥冥中早已注定。

而那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，脚步微微一顿，眼中闪过一抹震惊和不可思议。他凝视着姬琳，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。

两人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，目光紧紧相连，仿佛整个喧闹的街道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。周围的叫卖声、笑声都渐渐消散，唯有他们之间无声的对视。

姬琳的心跳加快了。他感到陌生的熟悉感，像是看见了另一个自己，又像是终于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归属。

男人迈开步子，缓缓朝姬琳走来。

姬琳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，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，只是感觉对方的目光带着一种威压，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。那种感觉，就像是裂缝带给他的悸动，但又夹杂着某种不同寻常的期待和疑惑。

“你……”男人停在姬琳面前，低声开口，嗓音沙哑而疲惫，“你能看见它们，对吗？”

姬琳心头一震，瞳孔微缩。他没有回答，甚至连点头都没有，但那种被看穿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。

男人看着他，目光深邃而复杂：“果然是这样……你和我一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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